果冰

比虐恋更虐的故事——丽端

白马公主009:

写得我差点吐血,以及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几个古怪的和谐词?


 


有一句比较经典的概括——“沧月笔下多狂士,丽端笔下皆儒生。”


丽端的文,很虐,这种虐,不是我们所常见的那种虐恋情深的小资虐法,也不是那种老派古典小说里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的古典的、形式主义的虐法,而是一种致郁——一种写实派的致郁。


最近我在回味丽端的文的时候,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首先说说丽端——这位顶着武侠小说皮的现实派小说作家。此人一直都写的是武侠,或者武侠加玄幻。代表作是云荒系列,神殇系列,还有其他短小精悍的武侠作品。


丽端这个名字,我最早是见于《今古传奇》,那时候她和沧月、沈璎璎合称“云荒三女神”,她们三人合力编写关于云荒的传奇故事。当然,云荒的主线的那些大气纵横的故事还是沧月主笔,她和沈璎璎完全是在开支线。


纵然丽端所讲的故事几乎没几个合我胃口,我不满意她故事的结局,不喜欢她塑造的主角们,但也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丽端的实力。


凭良心讲,丽端无论是文笔还是立意——其实是胜过后两人数十倍不止——这是我十几岁读云荒系列小说时一成不变的想法。


哪怕丽端的故事并没有沧月的那么好看。


 


我不喜欢她笔下的故事,因为第一她的故事往往都很虐,这种虐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言情式虐法——丽端笔下常常最让人难受的主角的的孤独和无助。


她笔下的主角是没有什么主角光环的,她笔下的江湖也不是像古龙、沧月的江湖那样给你热血洒脱、快意恩仇来爽的。


她笔下的玄奇世界、江湖故事,都是一步踏入就煎熬不断的人间炼狱,活生生的修罗场——主角那全都是来渡劫的,要受尽磨难、尝遍苦痛,到最后才能求一个解脱——注意我这里说的是解脱不一定是圆满,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有时候认命了也是一种解脱——相信我,我说的这两种情况占据丽端所有故事结局的百分之九十。


 


重复一遍——丽端笔下多儒生。


丽端笔下的故事,一般女人都是配角,或者即便是有女人做主角的故事,女主也只是一个叙事人而已,比如《云荒四时歌》里主线是由女主清越牵引,但讲的却是不离不弃兄弟两人的故事,《高唐云雨》女主是紫竹,写的其实是宋玉。《狐药》这篇比较特殊,算是丽端为数不多的纯女主小说,但这里的女主却具备了丽端系列所有男主的特征——纯真善良的本性,以及被世俗之恶所侵染之后不得不强做硬气与恶嘴脸,一直不被自己所爱所珍视之人理解,一直被心上之人利用、背叛,却一直坚守着内心的坚定与正义。她受尽委屈、受尽歧视、偏见,却咬牙死撑着顽抗这不公的命运……直到最后她两手空空一无所得,爱恨恢恢,却也只得闭目长叹,罢了罢了,不能从人生中赢来自己追求的爱与幸福,最后却也能看穿、放下、得道——得一人之道,感悟自己的人生。


 


——丽端笔下的主角,莫不如此。


明明是憨厚木讷的少年将领,却要背负家族荣辱,身负莫大冤屈口不能言,比小美人鱼还要凄楚可怜的是,往往这个时候他的那个骄纵自私的爱人不但不会理解他的苦痛,反而还会冷漠相待,甚至琵琶别抱——这还算轻的。


丽端往往还会为这种人设再添几分沉重的使命——一个你一生必须守护、必须为之奋斗牺牲的理想,一条你愿意献出生命、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让自己在地狱中忍受刑罚痛苦也要九死不悔地走完的苦行之路。


这条路,很严肃、很庄严,但更多的是荆棘遍布的痛苦,更多的是孤苦无助、无言表述的愤懑憋屈。


但哪怕有再多的苦难,哪怕这条路上你张口难言,哪怕此路无一人援手、无一人携行——这条路,我们的主角就算是伤了、病了、残了,跪着也要走下去,爬也要爬下去。


 


因为这个江湖并不是你理想中的江湖。


因为这个主角不是其他故事中只要有爱和正义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海内皆兄弟的杰克苏主角。


他们生来就是要遭罪、要受苦的。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丽端把这事儿做到极致了。


因为你看丽端的小说,你会发现主角总会面临很多抉择,情与义的抉择,忠孝两难全的抉择,为大集体牺牲小我的尊严与名节的抉择——最后你会发现不管男主怎么选,难受的总是男主,受苦遭罪的总是他,倒霉的总是他。受虐的总是他。




——其实这就是丽端的故事特色。在金庸的故事里,令狐冲可以一杯酒一声笑就解决的事儿,她的男主却要纠结厮磨老久,在古龙的故事里,大侠可以拍拍屁股就跑路的时候,她的故事中男主往往会出于责任与道德而咬牙留下,善后,赎罪,哪怕为此要失去自由,要背负许多沉重的枷锁。


他们走不开,走不开自己良心道德的桎梏,他们放不下,放不下肩上责任担子的沉重——他们都是儒生。他们迂腐、他们笨拙、他们不懂变通——所以我总觉得他们傻,总觉得看他们怎么看都憋屈难受——那是自然的,他们的设定就永远不是那种放浪跳脱的人,丽端的故事的主角,永远都不可能浪得起来。


但他们是丽端的主角——是儒生。哪怕有过人的武功,也未曾达到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地步,哪怕有再坚强的意志与韧性,他们内心依旧柔软多情,他们都是善良而脆弱的人,是敏感而温柔的人,刀枪剑戟、病痛酷刑都会对他们造成痛苦的伤害,言语的侮辱、情感的背叛、一个眼神的轻蔑、一次误会一场远去也足以把他们的精神摧垮,让他们濒临崩溃,此身就置于万劫不复的地狱——他们本身也是行走在炼狱之中。但他们不是圣人,他们是看不开的人,他们是放不下的人,他们是优柔寡断的、容易受伤的人。


——是披着侠客外皮的儒生。




——也是最贱的人。这种贱不是品行之贱,而是卑贱之贱——生命之轻忽,命运之无情,人生处处举步维艰的无奈、无力回天的无助与人力总会穷尽衰微的悲哀,以及在现实大环境下为人的脆弱、懦弱与可怜。


在沉重的zhi这里是空格度与环境下,个人之命运如同蝼蚁般卑贱——没有神话,没有奇迹,没有任何任何的光环,但故事却qiang这里是空格质要求主角要有Tang这里是空格臂这里是空格当车的胆魄和夸父逐日的雄心。


但这种卑贱就和命运注定要施予其人的不幸一样总会伴随主角终身。




所以她的故事——我都是很佩服的,虽然我不喜欢,大部分我都是看过一遍都不忍再看了。但我也一定要承认人家写得特别好。


因为她写出了这样一种人——这样一种我这种懒虫所很少理解也不愿去理会的人,一种愿意用自己卑微卑贱的生命去拥抱那带着毒刺的梦、一种愿意忍下苦楚与血泪踏上荆棘之路的苦行的人。


 


这种人,或许远没有楚留香、陆小凤他们来得潇洒自在,也没有白玉堂、罗成身上的那种浑然天成的魅力加成,他们不可爱,甚至有时候很惹人烦,惹人嫌弃,但他们身上所有的愚蠢与脆弱——都与你我一般。


他们或许没有风尘三侠那般轰轰烈烈的传奇,但他们的意志是精卫填海的意志,他们的满腔碧血颇似鲁迅笔下的晏之敖——这位为了复仇大计愿意献上自己头颅的英雄,他们柔弱无力的时候又类似眉间尺,有时只能把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意志交托给更为坚定强大的英雄晏之敖,他们苦命,他们薄命,他们也会被侮辱、被折磨、被践踏,他们所遭受的冤屈说出来恐怕也不亚窦娥亦足以让六月飘雪,但他们所做到的成就,他们最后达到的圆满——却比那个苦命脆弱的苔丝姑娘要更加坚强、伟大得多。苔丝心地纯洁,最后为了一时激愤而杀人获罪,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毁灭,也获得了众人的同情。但是《棠棣之华》中的展季,忍受着贫困、病痛、对手的陷害、亲人的不解,与爱人死生相隔的悲哀,与兄弟相杀决裂的苦痛,最后成功废除了鲁国的奴隶制——在故事的最后有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像盗跖这样的游侠浪子,只能救眼前的兄弟朋友,但是像展季(季大夫)这样隐忍善良的真正大圣贤,却能让鲁国世世代代的奴隶获得新生。这样一个读起来让我心里极其别扭、憋屈,几乎想甩掉书弃之不顾的人,最后却是让我肃然起敬的。


 


我虽然不喜欢丽端的那种太过窒息压抑的故事(甚至觉得有点为虐而虐),也不喜欢丽端笔下的人(我几乎——从未在她书里找到任何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物),但是我依然愿意给端姐的书打十分。


端姐的书相比沧月、藤萍之流肯定是冷门的,毕竟这种形式的文本来就不是主流,何况爱看武侠的人也不爱看她这么虐的。


但我愿意为她无脑鼓吹一波——她的故事很苦涩、很难下咽,但绝不难看。她的文笔优雅飘逸,又极富浪漫文采,读来绝不无聊。


我总觉得,用心写书的作者,写的是自己的所思所想,写的是自己的精神世界,而不是纯粹为了迎合自己的意淫或者迎合读者的意淫——达到这一点的人,就是一个真正的作家,而不是一个服务行业的耍笔头的写手。在这一点上,端姐笔端的成熟秀致,悠远立意就比许多所谓的快餐畅销书武侠作家要厉害得多了。


当然也很可惜,端姐有不俗的才情和构思,写的却并不是真正的武侠,倒更倾向于那种优美大气的玄幻神话。武侠近来还算流行的,可流行的已经不是老派的武侠了,真正正统而端庄的故事在无数的言情耽美修仙面前早早败下阵来,文笔再好也没有救——端姐的小说风格偏偏不幸就是象牙塔之尖的那一种,就注定了是要曲高和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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